宝安第一外国语学校 李汉宁
拟出这样的题目,让人感到很偏颇,也许会有人在批评我的思想不健康。但我是冷静的,并没有半点情绪化!我也不是偶然的、表面的有感而发,而是长期的、深刻的理性思考。
在专职从事书法教育工作的20多年里,从大学、小学到中学;从内地到特区;从助教、讲师到副教授;从学生书协、区、市、省到中国书协会员;从比赛、展览、理论到教学研讨;从学生到教师培训,这就是我工作的全部。
仅仅从中国基础书法教育来说,我已尽了个人的绵薄之力。曾出版《中小学书法训练技巧》、《中小学书法教学法》两本专著,后者成为了我国基础教育史上第一本书法教学法专著;创建了全国首家专门从事中小学书法教育研究的网站---《中小学书法教育网》。个人的高等师范书法教育、中小学书法教育成果曾先后两次荣获中国书法最高奖——兰亭奖•教育奖提名奖。
书法教育一路走来,曾经兴奋,曾经陶醉,曾经痛苦,但不曾后悔。因为能力有限,认识不足,自知书法教育工作已经走过了个人的顶峰,于是心态平静,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现在来看看中国基础书法教育,应该不至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书法教育的重要性,不必多说。而书法教育的基础普及,却任重而道远,多少让人感到失望。
失望之一: 30年不断的教育部文件,从来没有具体落实
国家教育部向来对中小学生的写字、书法教育非常重视,1984年颁发《关于加强小学生写字训练的通知》,1998年颁发了《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写字教学指导纲要(试用)》;2001年颁发《基础教育课程 改革纲要(试行)》,2005年颁发《教育部关于在中小学加强写字教学的若干意见》,2011年颁布《关于中小学开展书法教育的意见》,2013年颁发《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等,前后有30年。
每一个文件,一阵风。文件的关键词是“意见、建议”而已,具体做不做,各省市看着办吧,量力而行吧,于是可以不了了之吧。
失望之二: 书法学科定位模糊,若隐若现
书法课在中小学里,它连“副科”都谈不上,更像“寄养”,时而语文里,时而美术里,时课余兴趣里,说开就开,说停就停。因为这样的性质,其他学科的老师如有急用,常常毫不客气地出入你的课堂,让你中间下课。
失望之三: 书法教师编制没谁给你
虽然教育部要求中小学开设书法课,但各省市目前基本上没有把书法教师纳入编制。兼职书法教师的专业水平有限,在业务发展上也受到很多限制,甚至很多人是不情愿兼这份职的,因此,书法教学质量难以保证。全国几十所大学的书法专业本科生,不少人愿意从教,却找不到位置,很可惜。
失望之四: 书法教研员没有设立
教育部文件要求设立书法教研员,引领书法教学的研究。但是全国目前有几个?不用说县区一级,就是地级市一级,有几个愿意落实这个岗位?没有一个专业的教研员对本地区的书法教学进行调研、统一指导和布置,全面推行书法普及谈何容易。
失望之五: 书法教师自感孤独冷落
中小学的书法教师,通常在一所学校里只有一个,两个及以上的,很罕见。书法教师的工作常常是孤单无助,如果周围学校缺少书法教师,业务交流无所去处,只能自我封闭,艰难成长。我原先在广西的那个地级市里,从大学到中小学,我是唯一的一个书法教师,这个岗位原本是没有的,是自已爱好书法,爱好书法教学,因而学校顺势而设的岗,我调走之后,这个岗也自然不要了。过去曾有人开玩笑,你珍贵啊,一个地级市就你一个书法教师,而且是高级职称的书法老师,没谁和你竞争,多舒服。其实他没想到,我前半段的工作历程中,所做的是没保障可有可无的职业啊,就算到了业务稍为过硬的后面阶段,要一个是我,撤一个也是我。说到这一点,我算是为中国书法教育事业而不顾个人后果,因为我大学学的不是这个专业,是有其他工作可以分配的啊。
失望之六: 缺少书法教师业务培训
教师的专业培训很重要,其他科目经常会有学校、教育局组织的培训,书法教师的培训则少之又少。我曾经在一个学校听了一位自以为会教硬笔书法的语文特级教师给全体老师讲书法示范课,除了把字的笔顺反复讲几遍,最重点的是,说今天所学的是上下结构,所谓上下结构就是上下两个部分构成的,而至于所讲述的上下结构字例怎样写才美,用什么样的法则去构造,一句没提,冷不伶仃告诉学生:上下结构的字要注意他们之间的搭配!什么叫搭配?如何搭配呢?
书法教师的专业技法及教学法的培训,在当下是势在必行的。
我曾经在区级给在职中小学、幼儿园教师进行好多年的书法培训,教育部门统计出来的学员信息反馈显示,满意率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为此,我一直准备更高一级的教师继续教育培训,以自已获得中小学兰亭教育奖的经验及中小学书法教学法的研究成果为底子,开发《中小学书法教学法》这门课程,在两年的时间里,写了三万字讲稿,制作五讲800张幻灯片的课件。
前年我正式申报了《中小学书法教学法》这门课程,当时评委认为我的课题太大,应该把书法教学法改做教师书法技法培训,其实,我设定这门课,是针对目前书法教育缺乏师资、缺乏教学法培训,而设置书法技法和书法教学法相结合的内容,让语文及其他学科老师通过学习后,能边学边教,普及书法教育,符合现阶段书法教师绝大多数是从其他学科转行过来的现实。于是第二年也就是去年,《中小学书法教学法》正式出版后,我第二次申报,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使用原来的讲稿和课件,没想到评委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说最好把书法技法部分删掉,做成名符其实的书法教学法,课程再次落选。试想,目前书法教师的培养最好的途径是,将半路出家的语文及其他学科老师,也即半路出家的老师,拿来培养,怎么可能撇开书法技术基本功,纯粹讲教学法呢?
最后,我终于明白,对书法基本不通、对书法教育形势缺乏正确判断的评委十分钟的面试评审,根本没了解这门课的初衷。
我并不以为自已对中小学书法教学法了解得很透,一定能讲好这门课,只是因为社会需要,我唯独想的是,何不让这门课慢慢学步?其他学科都有自已的教学法传授推广,而基础书法教学法在我国的首次开课绝非我等能为,希望在遥远的未来。
失望之七: 行政施压无用教材
教师编制没人理,教学监督等于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校没有书法教师,也没有开书法课。但有些地方,每个学期由教育部门下发给学生的地方教材,百分之百的学校都到位,不少学校一批又一批地堆积如山,变成废纸出卖,花的是学生的钱。
失望之八: 培养精英争门面,忽略书法普及
书法课进入中小学的课堂,讲的是普及,然而有些学校并不是这样理解,学校领导看的是有没有学生在外面拿奖,因此,学校的书法课仅限于“培优课”。其实,没有全面的普及,长期的培养,精英会从哪里来呢?
综上所述,对现在的中国基础书法教育,我并不乐观。但是因个人对基础书法教育的多年投入、热爱、理解、体验,我的认识已趋于成型,心态也已磨平。基础书法教育是我的衣食父母,真不忍心去揭它的伤巴,只是拙著《中小学书法教学法》出版后,很多同行来信咨询我对中小学书法教育的看法,实话实说吧。
文写到此,我的心对基础书法教育的热爱依然不变,守月亮那首歌的歌词突然从心底生发:
潮涨潮落江河流水长又长
缘尽缘散痴情一片有点忧伤
那颗想你念你的心天天都一样
风风雨雨依然真真切切守望!
2004年2月27日